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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文章
2019/12/04
回首
不同花色的布塊拼接成一張大大的棉毯子，一個方格背後藏著可能是一張灰頭土臉的哭顏，可能是一張燦爛開朗的笑顏，抑可能是一張擔心恐懼的扭曲之顏。一針一線的，被縫入一張毯子裡，讓砭骨的冬日裡鑲著暖陽，讓熾熱的炎夏吹起沁脾的涼風，讓我在每個思念得夜裡，回首望見的，依然是朝思暮想得身影。
外婆是村子裡首屈一指的裁縫師，拿著她的五色針，勾出最美麗動人的親情。家裡有一臺舊式縫紉車，小時候在外玩耍調皮，褲子磨出一個窟窿時，她便會鏗啷鏗啷踩著踏板，戴著老花眼鏡，用顏色相近的布補上。時光如流水嘩啦嘩啦流逝，待我歲數漸增，那些嬰兒衣服再也穿不下了，外婆會用那把生鏽的鉤子把衣服的縫線拆下，修剪一番收藏在一個抽屜裡。我滿腹狐疑的看著外婆每年重複相同的動作，也沒多問，只是暗自猜想她果然改不掉節儉的習慣，怎麼也沒料到它會成為一塊不可或缺的拼圖，深深扣住我的心房，永不磨滅。
上了高中，基於學校離家裡相距甚遠，花費時間太多，於是媽媽讓我住在學校宿舍，臨走的前一晚，熟悉的鏗啷聲再次在黑夜響起，暖黃的光在走廊盡頭亮著，那雙攀滿歲月痕跡的手在光的映照下貼著布幔前進，再被拉回原位。睡意侵襲著我的睡意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，別過頭，我躍入香甜的夢鄉，任呼呼冷風與縫紉車規律的聲音伴我入眠，等待明日陽光用溫柔的呢喃將我喚醒。
翌日，我站在家門口與家人道別，外婆自屋內急忙忙的踏著不協調的步伐走出，臂彎中抱著一張花花綠綠的棉毯。她細心的叮囑我在外要小心注意，把這件棉毯摺好遞給我，「阿孫，這是用你小時候那些衣服做的啦，不能常回家也不能忘記我喔！」跌倒的淚汪汪、第一次上學的心驚驚，以及回到外婆家時的欣欣然，被一個個縫進棉毯，既不華麗，也不浮誇，很樸素純粹，卻烙下深刻得回憶印記。
上了車，我回首，視線朦朧龍的，卻仍舊有個蹣跚的身影，等我回家。